“六星上将”夫人、老红军张文,1919年6月出生在四川省通江县洪口镇一个贫苦农民的家里。解放后,曾随丈夫、洪学智将军多次回到家乡,因而,她的故事也在安徽金寨广为流传。
1932年12月,中国工农红军第四方面军来到川北,创建了川陕革命根据地。张文惊奇地发现,洪口街上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地主老财们跑得无影无踪了......当时,驻扎在洪口镇街上的是红四方面军第十师,二十八团团部就住在张文的家。团长一有空就给张文的父母讲革命道理,张文有时候也凑近去听。渐渐地,这些革命道理就像“巴山夜雨”,滋润着张文那求知若渴的心,“参加红军、参加革命”的念头渐渐地在张文的脑海形成。1933年2月,张文和二哥张熙汉先后背着家人参加了红军,兄妹俩都被分配在红四方面军第四军供给部的被服厂工作。
当时,张文虽然年纪小、身体单薄,但她心灵手巧,又不怕吃苦,每天除了做完自己的“定额”,还去帮助手慢的战友。她还特别爱唱家乡的民歌,被战友们称为“爱唱歌的姑娘”。
在革命的大家庭里,张文生活得十分充实、愉快。由于工作积极、表现出色,很快地就当上了女兵班长。1936年2月,还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1935年1月,红四方面军开始西撤,3月下旬,在连续进行了广(元)昭(化)、陕南和强渡嘉陵江战役后,开始长征。
一天夜晚,下着毛毛细雨,红军被服厂的战士们背着设备、物资,从通江向巴中清江渡行军。张文背了一篓马尾手榴弹,50多斤的重量把她的肩膀压得又红又肿。山上的羊肠小道又窄又滑,加上天黑路滑,人又疲惫,行军更为艰难,稍不留神便会掉下山涧而致粉身碎骨。
张文和战友们一边在山路上小心行军、一边互相提醒:“当心路滑!”“尽量靠山里边走!”谁知一不提防,张文的左脚踩在一块松动的石头上,“扑通”一声连人带篓滚下山坡,一下子摔得晕了过去。排长刘文芝带着两名女战士,拉着树枝小心翼翼地爬下山坡,边爬边喊张文的名字。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呼喊自己的名字,张文慢慢地醒了过来,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浑身上下疼痛难忍。仔细打量周围,张文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自己恰好被一棵大树卡住了,下面就是黑黝黝的万丈深渊。如果没有那棵大树,张文早就滚到深涧里去了,战友们都说她的命大!
红军强渡嘉陵江后,由于连续长途行军,饥寒交迫,张文患上了肺病,身体极度虚弱,脚肿得穿不上鞋子,每迈一步都疼痛难忍。但行军的脚步却不能停止!战友们争相为她背背包、背线团,她肩上只剩下了一个盛水用的铁桶。
一天,张文和战友们行军走到一个小山坡,不远处的几间破草房里,竟隐蔽着一股国民党军的散兵。敌人一边朝张文他们开枪射击,一边兵分两路包抄,还狂叫着:“投降吧,你们跑不了啦!”张文和战友们手中没有武器,不能与敌人硬拼,只能拼命冲出敌人的包围圈。尽管大家身上都有几十斤、上百斤的负重,还是勇敢地冲了出去......
当时,张文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只觉得天旋地转,两眼直冒金星,敌人的子弹“嗖、嗖”地从她身边掠过,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宁死也不当俘虏!她一个劲地拼命奔跑,最后终于摆脱了敌人、赶上了大部队。一到宿营地,张文就瘫倒了,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粗气。战友们都围了上来,帮她卸下还背在背上的那只铁桶。“好险啊!”一个战友惊叫起来,大家马上都围了过来。原来,张文背的铁桶上被敌人的子弹打了5个窟窿。张文不禁在心里暗暗庆幸:是这只铁桶救了自己啊!
穿越松潘草地的时候,张文遭遇了第三次险情。由于张国焘的错误路线影响,张文所在部队已经往返两次过草地了,现在准备第三次过草地。经过几天准备,张文和战友们每人背着布匹和线捆、15斤青稞和一捆干柴,第三次进入了草地。在一望无垠的草地沼泽,饥饿与寒冷像两个恶魔紧紧缠绕着长途行军的红军将士。很快,张文和战友们随身带的粮食都吃完了,勒紧裤腰带也不顶事,许多同志因饥饿而病倒和累垮。
有一天,张文从草丛里捡到一个生牛蹄子,可是草地上湿漉漉的,可以取火的燃料很稀少,十分饥饿的张文将生牛蹄子用茶缸随便煮煮就吞进了肚子。可能是因为这只牛蹄子没煮熟,也可能是早就变质,害得张文闹起了肚子来,又发烧、又腹泻。红军队伍中药品奇缺,没有药医治,腹泻使张文几乎虚脱。但是,即使这样也不能不行军,张文只能一边忍着腹痛、一边拖着两条像灌了铅的双腿向前走着。
当时,部队有要求,不能丢下一个伤病员!战友们每天一到宿营地,就先把水烧好,等张文一到就帮她洗脚除乏。凭借着红军战士的坚强信念和毅力及战友的搀扶相助,张文紧紧地跟着部队,最后终于走出了草地。
回首往事,张文曾激动地说:“长征路上,红军战士们团结一致、生死与共,表现出革命理想高于天的坚定信念和不畏艰难困苦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这种精神是我们中华民族的宝贵财富,应该教育子孙后代永远学习和弘扬这种精神。
一次恋爱、缘定终生
张文和洪学智是在长征路上喜结良缘的,此后,他们虽然辗转南北、多次离散,但始终是恩爱有加、相濡以沫,共同度过了70多个年头。可是,有谁能想到他们当年只谈了一次恋爱呢?
1936年5月30日,张文所在的红四军在雅砻江畔召开运动会。各项比赛结束后,主持人突然宣布:欢迎供给部女兵班的同志给大家唱个歌。会场上立即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坐在主席台上的军首长也鼓起掌来欢迎。
张文是班长,只好硬着头皮站起来,带着女兵班列队走上主席台。张文领唱了《打骑兵歌》和《捉活牛歌》。
飒爽英姿、嘹亮歌声,打动了时任红四军政治部主任的洪学智,他“盯”上了张文。
当晚,军参谋长陈伯钧的爱人何克春就来找张文,然后把她领到了供给部谢政委的办公室。一进门,张文看见军长王宏坤和他的爱人冯明英,以及谢政委都在,张文吓了一跳,很明显这些人都是冲她来的。张文低着头,站在屋子中央,不知所措。
冯明英一把将张文拉到她的身边坐下,亲切地对她说:“今天你们班歌唱得很好啊!”
张文连忙说:“不好,不好。”
谢政委接着问张文:“你认识军政治部洪学智主任吗?”
张文立即摇头回答:“不认识。”
其实张文说不认识是假话。她参军后,在被服厂见过洪主任,还听他作过报告。在长征路上,张文还经常看到他把自己的马让给伤病员骑。洪学智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谢政委一口气对张文说了洪学智的很多优点,在一旁的王军长也笑容可掬地对张文说:“小张同志,我和明英想介绍你和洪主任认识一下,你看怎么样啊?”
在张文的老家四川,女孩子的婚姻大事全由父母做主,现在参加了红军,由谁帮做主呢?张文这样想着,面对军长的调味,她支支吾吾地,不知说啥才好。
谢政委看出了张文的心事,就关切地说:“这件事先不定,你自己考虑一下,也征求一下你二哥的意见吧。”
于是,张文连夜找到她二哥。他二哥可是个直爽人,当场表态:婚姻大事,只要你愿意,我不会说半个“不”字。
第二天,张文按照何克春的指导,走进了洪学智的办公室。他见到张文来了,便微笑着站起来让座。
洪学智开门见山说:“谢政委、王军长找你谈过话了?”
张文点了点头。
他又问:“你有什么意见?”
张文说:“听组织上的。”
洪学智哈哈大笑起来,说:“那是我个人的意见,几位领导都同意,所以,咱们个人的事就变成了组织的意见。”
接着他又问张文:“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张文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先是摇了摇头,紧接着又频频地点头。
就这样,张文和洪学智的第一次谈话,就达成了“婚姻协议”。
6月1日晚,张文和洪学智在军政治部办公室举办了简朴而又热闹的婚礼。军长、政委、参谋长等首长都参加了他们的婚礼。
一个女儿、送给乡亲
1939年,张文和洪学智的长女在延安蟠龙出世。洪学智给她取名“醒华”,意思很明确:中华民族,觉醒吧!
不久,张文抱着女儿、随洪学智所在的延安抗日军政大学第四大队,前往华北地区开办抗大分校。转移途中,必须穿越日军封锁线,带着孩子行军非常不方便,时任抗大校长的罗瑞卿以及洪学智都多次给张文做工作,劝她把女儿送给老百姓。
可是,一个母亲怎么舍得扔下自己的亲骨肉呢?洪学智见张文态度坚决,也不好再说什么。
穿越日军的封锁线前,罗瑞卿动员所有带孩子的女同志要绝对保证孩子不哭不闹,不暴露目标。
离封锁线越近,张文的心绷得越紧,她背着女儿,几乎是一溜小跑地跟随部队急行军。
突然,奔跑中的张文被一块石头绊了一个趔趄,女儿“哇”地一声哭了。
紧张的张文一边哄女儿,一边向前跑。
正在指挥部队前进的洪学智,听到孩子哭声后找到张文,严肃地说:“把孩子留下吧!”
张文一愣,继而着急地对丈夫说:“你……你怎么忍心?”
洪学智没有吭声,只是用严厉的目光盯着张文。
最终,张文还是含着泪,慢慢地把背上的女儿解下,交给了 洪学智。
她紧紧地跟在洪学智的身后,找到附近一户农家,把女儿连同5块银元一起交给了老乡,并告诉老乡:“我们是八路军,不能照顾孩子了,如果我们在战争中牺牲了,那你们就把孩子当成亲生女儿吧!”说完,洪学智拉着张文就跑回了部队。他们与老百姓彼此都没顾的上问下姓名,更不知道那家老百姓的具体身份。
但是,张文努力地牢记女儿身上的特征,细细地辨认周围的地貌地形,并问清了地名:东西房山。
第二天清晨,部队顺利地穿过日军封锁线。休息时,张文忽然发现,女儿的一块尿布还搭在丈夫的马背上,睹物伤情,她不禁又哭了起来。
一个外号叫“马克思”的老红军给张文做思想工作:“别难过了,以后全国解放了,再回来找孩子吧。”
正如“马克思”所言,直到全国解放后,这个离散了多年的女儿才被找回张文的身边。
一家动员、资助学生
离休后,一直关注老区建设的张文,将视线投向了贫困学子。1982年,特别关心下一代成长事业的张文被聘任为中国少年儿童基金会理事。1995年1月,她从报纸上看到一则报道,文中提到一位来自革命老区的北京大学学生品学兼优,但生活特别困难。当时,张文心里很难过,继而萌发了资助特困大学生的想法。
在一次全家聚会上,张文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并得到了孩子们的热烈响应。张文知道,孩子们分别在军队、国家机关和学校工作,经济上并不宽裕。但大家仍当场分工,决定由在京的6个子女一人负责一个。
很快,北大给张文送来了来自湖北、四川、山东等革命老区的8名特困生的资料,供她挑选。洪学智看了这8名特困生的情况介绍后说:我看这8名同学都应该资助。于是,张文和洪学智一人资助1名,孩子们一人资助1名,并商定每人每月资助100元,一直供到他们大学毕业。据估计,那时的100元,至少相当于现在的1000元。1997年春节,张文和洪学智还把这8名特困生请到家里来吃饭,鼓励他们继承革命传统、努力学习、立志成才。
后来,这些大学生有的读了研究生,有的当了工程师,还有的出国留学深造。但是,不管他们走到哪里,都一直与张文保持联系,经常来信、来电,问候和张文家人。
回首自己走过的艰辛又光荣的人生历程,张文自豪而又乐观。她十分风趣地说:“人就是要乐观,就要有一种精神,有了好的心情和强大精神动力,干啥事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