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实社安徽讯(首席记者侯震斌 特约记者赵建军 苏月建 郭永昌 王卫卫)金寨报道,女红军彭素,是安徽金寨人,原名廖国卿、廖国请,1916年出生,1928年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1929年参加红军,任宣传员、看护,1931年入党。长征时,历任红十师医院、红四方面军总医院药局主任,三十一军野战医疗所所长、护士连连长、担架营营长。到延安后,任留守兵团卫生部药局主任。建国后,曾任协和医院女宾支部书记和协理员、中央机关保育院院长、“五·一”小学校长、中国人民解放军三0二医院副院长。
一九三二年年底,彭素随红四方面军翻过了川陕边境的大巴山,来到了四川西北部的红口镇。他们离开了熟悉的鄂豫皖根据地,经过了两个多月,穿过了平汉铁路。为了摆脱敌人的围追堵截,一路上,他们爬山涉水,忍饿挨冻,总算暂时摆脱了敌人的“围剿”,得到了暂时休整。尽管冬天朔风凛冽、寒气逼人,但是,同志们的心头却洋溢着喜悦。
当时,彭素在红四方面军所属的十师医院当司药。不久部队进行整顿,成立了红四方面军总医院,她被调到总医院任司药主任。那时,她才十六岁,想到自己参加革命不到三年,在党的培养教育下,从一个童养媳迅速成长为红军医院的一名干部,心情激动得难以用语言来形容。这不由得使她回想起了自己参加革命以来不断成长的情景。
一、走 投 无 路 当 红 军
彭素于一九一六年十月出生在安徽省金寨县南溪镇三道河旁边的一个穷苦农民家庭。八岁那年,父母亲为了不让她被冻死、饿死,就把她送到一个姓张的财主家里当童养媳。谁知结果同父母的愿望相反,童养媳的日子更是难熬。彭素在张家五年,吃不饱,穿不暖,挨打受骂,受气受辱。自幼性格倔强的她,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不甘心忍受侮辱,心想,冻死饿死也不能受这分气。于是,她决心逃跑。不料,她刚跑回家,姓张的财主就紧跟着追到她家,硬逼她父母交人。父母亲眼看被折磨得皮包骨头的女儿,欲留不能、欲送不忍,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啊!好说歹说,姓张的财主才准她在家住半个月。
正巧,这时候家乡来了共产党。一九二九年,爆发了著名的立夏节起义(也称商南起义)。彭素的家乡南溪这一带成立了农民协会。慑于农会的声势,姓张的财主才不敢到她家来要人了。
共产党领导穷人翻身求解放的斗争,强烈地吸引着彭素。这时,她虽然只有十三岁,但已经饱尝了人间的辛酸,她决心投奔共产党,参加红军。
一九二九年九月的一天早晨,彭素吃过饭,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对母亲说:“我上山去拾柴。”其实,她是要去找红军,怕母亲不答应,就撒了谎。一到山上,她就径直向东北方向走去,因为她听说红军就在那边山里。她想,找到了红军,就找到了幸福,就摆脱了被人压迫的命运,再也不用担心受侮辱了。所以,她对山高路险都顾不得考虑,只是一个劲地往前跑。
太阳快落山时,她来到了一座破庙前。这时,她才觉得又渴又饿,就到附近的小河边喝了点水,坐在庙门前的大石头上,两眼呆呆地望着通往东北方向曲折延伸的小路。秋天傍晚已经稍有凉意,天又渐渐黑了下来,她就往庙里走去。一进去,看到那些奇形怪状的泥菩萨,她仿佛就像看到了凶神恶煞般的财主一般,被吓得马上退了出来,心想,在这荒山破庙旁,怎么度过这一夜呢?
正当她心里焦急时,忽然从路上走来一支队伍,里面有男的也有女的,大约有二十来人,他们拿着一面绣有斧头镰刀的小红旗。在村上成立农会时,看彭素见到过这种红旗,于是她断定他们一定是红军,就跑着迎了上去。这时,走在队伍前面的一位头戴八角帽的大姐姐边走边问我:“小妹妹,你是干什么的?要到哪里去?”彭素说:“我就是找你们,我要参加红军!”她说:“我们是穷人的队伍……”没等她说完彭素就抢着说:“我是穷人,我是童养媳。”她见彭素急不可待的样子,脸上露出了笑容,又说道:“你能吃得了这份苦吗?”彭素正要回答“我不怕吃苦”时,忽然听到队伍中有人笑着说:“这么大点个子,能当红军?”彭素一听这话,不由得看看自己,又比比这些大哥哥、大姐姐,自已的确显得小多了。彭素生怕他们嫌自己小、不收自己,就急得哭了起来,同时赶紧挺了挺身子,尽量使自己身材高大一些。
停了一会,刚才同彭素说话的大姐姐拉起她的手,笑着说:“你多大年龄了?”彭素说:“十五了。”其实彭素当时才十三岁。那位大姐姐听了她的回答,犹豫了一下,说:“当红军,干革命,要准备吃苦啊!可不能哭鼻子。你年龄小了一点,先跟我们走吧!”
彭素一听让她先跟他们走,就忙用手擦掉眼泪,说:“我不哭,我不哭,我能吃这份苦。”
原来,他们是红军的一支宣传队。打那以后,彭素就紧跟着他们,生怕他们把自己给丢了。每到一个地方,彭素就帮着做一我力所能及的事。时间长了,他们看彭素能吃苦耐劳,手脚也勤快,也就不叫她走了。
二、勤 学 苦 练 本 领 强
有天傍晚,吃过晚饭,大家围坐在一起谈笑,他们的队长(就是第一次同彭素谈话的那位大姐姐)脸上带着神秘的笑容,叫彭素到她跟前去,小声说:“小廖(彭素原姓廖),给你一套服装,批准你入伍了!”彭素一把接过那套土布红军服,高兴得不知怎样才好,当着同志们的面,就急着穿起来。一来心情太激动,二来那是一套列宁装,和彭素平时穿的腋下开口的中式褂子不大一样。彭素不知道怎样穿才对,头套进去了,手就不知道怎样穿进去,手穿进去了,头又不能套进去。在那么多人面前出洋相,她急得差一点哭出来,周围的同志们却乐得大笑。等她穿好长到膝盖的军服、戴上崭新的军帽时,她想到自己从此就是一名真正的红军战士了,也跟着大家一起欢笑起来了。
彭素在这支红军宣传队中呆了不到两个月,就被调到一个红军医院做看护(护士)工作。
一九三一年初,一次反“围剿”胜利后,红一军和红十五军在商南长竹园会师,合编为中国工农红军第四军。这年八月,经组织考查,彭素加入了中国党产党。同年底,又被调到红四军所辖十师医院做司药工作。
那时,由于国民党反动派的封锁和“围剿”,医院条件之差是现在所无法想象的。很多伤员本来伤势不太重,但因医疗条件太差,无法治疗,结果牺牲了。有的伤员伤口没有办法消毒,烂得都生了蛆。看到伤员那痛苦的情景,彭素十分焦急,心想,自己是一个医务人员,一定要努力为伤员解除痛苦。于是,她就和同志们一起想方设法、改进医疗条件,到处寻找中草药,用土方法子给伤员治疗。
当司药需要有文化,可彭素参军时连名字都不会写,更不要说看懂外文药名了。说实话,刚当上司药,初看到那些外文药名,头都发晕。但是,她没有被困难难住,她下决心千方百计地、刻苦地学习文化。部队领导也正是看中了彭素爱学习这个优点,才决定调她去做司药工作的。
彭素她们在部队学文化不是一帆风顺的。学习条件差,比如没有书、没有笔,战斗紧张时没有时间等等。不过,她们还是想法克服了。在战斗间隙。行军路上,都是她们最好的学习时间。她们学文化还遇到一些意想不到的讽刺打击。因为她们医院里有一些俘虏过来的国民党军医。当时医生很缺乏,所以部队对于俘虏过来的医官,总是十分优待的。这些医官中,经过教育,多数思想开始进步,能很好地为红军服务,并能体谅彭素她们文化低的困难,总是尽量用汉字开处方。而有几个医生却总用英文、拉丁文开处方,字迹又十分潦草。遇到这种情况,彭素心里就感到十分着急。心想,当一名司药可真不容易呀!面对这种处方,彭素总是格外慎重,一个药名一个药名地校对清楚,或者请教其他医生,决不让自己出丝毫差错。同时,她还主动向懂外文的进步医生学习英文和拉丁文药名,把医院常用的西药名称工工整整地抄下来,一个一个字母地念、读、拼、写,经过几个月的努力,医院里常见的几十种西药的外文名字,彭素都能会认、会读、会写了,那几个医生再也不小看彭素她们了。
在一次战斗中,彭素她们医院得到了一本缴获的《药物学》。这下真是如获至宝,争相传阅、传抄。一本《药物学》很快变成了两本、三本。彭素自己接连几个晚上,在昏黄的油灯下,一丝不苟地抄了一本。遇到认不得的字,就依葫芦画瓢、照抄不误。抄成以后,又下功夫一个字一个字地认、读、记、写。不到三个月,彭素就把这本当时极为珍贵的手抄《药物学》上的药名,背得滚瓜烂熟了。
就这样,经过艰苦地努力,彭素比较熟练地掌握了当时红军医院一些常用药物的性质、应用原理、剂量以及药物的配伍禁忌等知识。在彭素所属的药房里,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只要别人说一个药名,她就能按照需要把它取出来,并说明药品的剂型、规格、吃法、用法,治什么病,有什么副作用等等。
三、初 心 不 改 永 跟 党
想到自己几年来在政治、业务上的提高,彭素心里真是激动得不知说什么才好。现在,党又把红军总医院司药主任的重担放到自己的肩上,心里更是激动。彭素暗暗下定决心,一定不辜负党的信任。今后的道路还十分漫长,战斗将更加艰苦,彭素决心迎着困难,继续在斗争中成长!
部队生活越来越艰苦,有时一连几天吃不到粮食。为了避开敌人的追击,部队要经常转移。由于张国焘逃跑主义错误的干扰,红四方面军吃尽了苦头。这些艰难困苦,对于一个女同志来说,就更是难以想象。
一九三六年夏,正当人们积极准备二过草地的时候,彭素不幸得了斑疹伤寒,病情十分严重,连续高烧。彭素的皮肤和口腔出血,大便带血,一连几天昏迷不醒,汤水不进。部队没有特效的药物治疗,不得不把她送到附近的一户老百姓家里。房东老大娘热爱红军,象照顾自己的女儿一样护理她,不时用盐水给她漱口,用米汤喂她,七,八天后,高烧竟然渐渐地退了。
一天,彭素昏昏沉沉地半睡在草铺上,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身边喊她,她以为是大娘又来喂他米汤,便强睁眼睛一看,然而出现在她眼前的不是大娘,而是两位红军在入川时俘虏过来的邓医官和杨医官。
彭素记得他们被俘虏过来不久,经过短期教育,就让他们为部队伤员治病了。不料,他们工作没几天,就在彭素她们面前摆起架子。有一天,杨医官给一位伤员开了一张处方,上面用的一种西药是当时国内无法生产的,不要说红军医院没有,就是国民党的大医院也不一定经常有。他把这种明知没有的药开到处方上,而且用外文把药名写得十分潦草,显然是想要难一难彭素这个司药主任。彭素一见这张处方,当即拿到他的面前,一五一十地说出了这种药物的特点,说明医院这里没有这种药。从此,他们再不小看彭素她们了。
今天,他们在彭素病中来到这里想干什么呢?只听他们轻轻地对彭素说:“廖主任,部队马上要二过草地了,这可是死多活少啊!你年龄还小,还是个女的,并且正在病中,还是暂时跟我们留下来另找出路吧。”彭素一听要她留下、离开红军,就挣扎着坐起来,两眼直瞪着他们说:“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这两个家伙经不住彭素的追问,连忙说:“随便问问,随便问问。”说后就溜走了。
这时,彭素在草铺上再也睡不着了,便硬撑着走下地来,突然觉得天旋地转,她扶着墙慢慢地往前挪步。房东老大娘听到彭素下床的声音,慌忙进来,说:“孩子,你病成这样子,要往哪去呀!”,彭素说:“部队要开拔了,我要随队伍出发,不能留在这里。”老大娘扶彭素坐到床上,轻轻地捋捋她的头发,不想头发一捋就掉下来一大把,这是高烧造成的。再看看皮肤,皮肤也是东一块、西一块地往下脱落。这半个多月来,彭素病得可真不轻啊!但是,战士离不开队伍,正如孩子离不开娘一样。彭素不能留下,她又强挣着站起来。大娘忙说:“这样吧,你先歇着,我去问问你们医院领导。”彭素这才重新躺到了床上,心里却翻腾得厉害。
正在这时,彭素第一次见到红军时、那位大姐姐对她说的话又在耳边回响:“当红军,干革命,要准备吃苦啊!”现在,要二过草李了地,困难之大是显而易见的。但是,这正是对一个革命战士的考验,是百炼成钢的大好机会,自己怎么能当逃兵呢?!
彭素还想起一九三二年春天,红军采用围点打援的战术,发动的苏家埠战役,把六千多敌人团团围困在苏家埠镇上。敌人企图从六安、合肥方向救援,战斗在韩摆渡一带打得很激烈。一天,彭素正在战场上抢救伤员,只见抬过来一副担架,上面躺着一位面孔俏丽而无血色的女赤卫队员,一位民工对我说:“这位女赤卫队员姓黄,刚才正抬着担架往我们这里送伤员,突然一颗炮弹落在她的脚边,她为了掩护伤员,自己却被炸成这样!”目睹悲壮场面的民工,说着说着就流下了眼泪,并恳切地说:“同志,你可一定要把她救活呀!”彭素她们赶紧打开她的衣服,只见她腹部正往外冒血,右大腿被炸去一截。因为牵动衣服,引起疼痛,她才慢慢地睁开眼睛。她们赶紧问她名字,她却轻轻地说:“别的伤员怎么样……”话没有说完,就又昏迷过去。现在,黄大姐俊俏的面容又出现在彭素的面前。这样一位平凡而伟大的女子,不顾自己的生命,只想到别人,自己怎么能因为疾病而掉队?怎么能因为疾病而离开胜似母亲的党和红军呢?
想到这里,彭素似乎产生了无穷的力量,四肢也仿佛有了力气一般。这时,老大娘和医院领导一起走了进来,领导首先告诉彭素,根据形势,摆在部队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是排除万难,再过草地,北上抗日;一是不过草地,但这样会被国民党军队消灭。在这种情况下,确有少数思想不坚定的分子不愿再过草地,准备开小差。领导了解了彭素的病情后,决定让她跟部队一起出发。
第二天早晨,天刚放亮,就传来了嘹亮的集合号声。彭素赶紧起床,穿好军装,告别了半个多月来日夜护理自己的大娘,拄着拐棍,来到了总医院集合地点。一点人数,邓、杨两个医官果然跟另外几个人开了小差,投奔国民党军队去了。
朝霞映红了天空,彭素随着大队伍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虽然征途上充满着艰难险阻,但是“当红军,干革命,要准备吃苦”的话,彭素一刻也没有忘记,她暗暗地告诫自己,决不能掉队,一定要坚持下去,迎着困难前进,直到最后胜利。